2018年8月8日 星期三

[沖繩]縣長走那天。(2018.8.7)

(臉書移動) https://www.cna.com.tw/news/aopl/201808080347.aspx
〔日沖繩縣知事翁長雄志癌逝 享壽67歲 | 國際 | 中央社 CNA〕
 
心情很複雜。
今天是指導教授所有學生都參加的論文討論會,我們剛報告完,同學突然拿手機新聞標題給我看,說他意識朦朧,晚餐休息前就說他走了。親朋好友們都在群組訊息裡哭,說路人都在單軌上哭。不知道為什麼我也很想哭,但同學們正在給我們精彩意見也不是時候。
 
四年前我剛好就在沖繩看他當選。
當然那時候我還沒去過邊野古,連基地問題的ㄐ都不知道,只知道有各種危險,有人抗爭。沒有人要跟我討論或給我一些建議應該看什麼書,沒人告訴我地方報一直報反對多大程度是縣民真正的聲音,路邊標語說中國贊助抗爭便當錢是真的還假的,只能自己看報紙慢慢拼。民調說縣民投票的時候優先考慮基地立場的人過半數,翁長縣長贏了那麼多票,民意雖然大約一半一半,但反基地的人還是比較多吧等等。
 
沖繩的政治人物最會的就是背叛選民了,97年名護針對邊野古搬遷案舉行市民投票,票數相近但反對派過半,結果本來表態反對的市長比嘉鐵也向政府表達有條件接受,然後炫風辭職下台;14年初本來表示反對的前縣長仲井真弘多臨時變革,向政府表態接受,翁長縣長年底選贏他,後來一連串手段包括前縣長的「表態接受」不合法、撤回「接受」,沖繩縣跟中央各種打官司也是這樣來的。
 
他曾經是沖繩政治光譜上的保守派,曾經幫仲井真助選,但他到死他都沒有背叛他的選民,要反對邊野古,就用盡作為縣長的所有手段,始終反對,至死方休。
 
但故事並不只是民意一面倒卻被無視。兩千年代不管是縣長或名護市長其實都接受邊野古案,選舉一直是一半一半,所謂沖繩保守派、接受基地派,覺得「既然現狀難以改變,那就從中獲得最大利益吧」,其實是戰後美軍統治到現在相對而來的,跟某些很會操作估狗演算法但邏輯很差的右派、硬要來沖繩推一些不會當選的候選人的宗教政黨極右派真的不是同一件事,所謂革新跟傳說中六零年代的激進老左派也不是同一件事。
 
我其實有點懂
大家之所以哭的心情,後來一個人偷哭了。朱立倫或蘇貞昌之類哪天死了我大概也不會覺得跟我太有關。邊野古反對派來說哭是理所當然的吧,當我不支持一個政策但全國沒有人理我,全國人民都覺得,為了大家的安全偶爾死幾個人忍耐一下啦都拿那麼多錢了,去靜坐抗議被抬走被抹黑,一個人到極限了,但我投了一票終於有用,至少在縣的層級不惜跟中央打官司也要幫我發聲,翁長縣長就是具體希望的象徵。保守派說,雖然立場不同但畢竟幫縣民做了這麼多事,我只能說辛苦了。
 
死掉的人一如既往今後肯定會被各種政治利用,不管拿來繼續反邊野古,或拿來幸災樂禍誰叫你要跟國家做你作得來的。但縣民的眼淚跟糾結都是真心的,而且是心酸的。保守派縣長也是大家選出來的,但全縣團結一心沒有半個人支持基地才算的話,那沖繩戰犧牲那麼多平民被拿來拖延本土決戰當祭品,戰後因為農地都被搶去蓋基地了大家只好去基地裡工作,回歸後日本政府各種為了讓基地繼續存在另外全部重訂特別法,然後各種發錢給接受派,這些要怎麼算,真的是基地很有利益嗎?

 
大浦灣八月就要填了,這是沖繩,這是縣長能出來做為反基地象徵的島,也是縣長做到死也沒有用的小島。

2018年6月17日 星期日

[沖繩]用琉球島弧述說的戰爭經驗:母語被充分尊重的兩小時(2018.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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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しまくとぅばで語る戦世」(用琉球語述說的戰時)是一個1997年開始的計畫,讓經歷沖繩戰的爺爺奶奶們用琉球語講他們的戰爭經驗。系統性採集沖繩戰的口述史是從60年代開始,但一直以來都是日語訪日語答。

 

 屋嘉比収說,同一個人用日語跟琉球語講一樣的內容,表情,語氣,停頓點都完全不一樣。不只琉球語才是他們的母語,戰場上她們跟家人的對話也都是琉球語,顯然用日語重述的時候,她們必須要為了聽眾翻譯她們當時的所說所想。

 

 影片是剪輯版,印象最深刻的是少數聽得懂的部分幾乎都是戰爭相關的單字,比如「中隊」「戦闘」「斬り込み隊」,也就是這些字在沖繩語裡本來沒有,也沒有被內化,就直接用日文被記下來了。而最有趣的是,每個人的段落都有分前半和後半,中間穿插「日本語字幕なしでご覧ください」(接下來請看無日文字幕),我到大概第三個人才發現前後的內容是不同的,但也沒辦法,聽不懂就是聽不懂。
 


 
 比嘉座是一個用琉球語演出的劇團,跟證言影片放映會搭配演出多年,演員都是年輕人從頭開始學
琉球語到可以上台演戲。他們今天的演出,是關於一個少年逐漸回溯聽到直升機的聲音就發瘋的阿茲海默症爺爺的戰爭經驗。同樣的所有戰時場面我幾乎聽不懂,只能靠動作表情猜,但邊看才突然意識到這樣日語跟沖繩語交錯,而非「翻譯」成日語的演出片段反而貼近真實。
 
 坐在前排的奶奶們總是在跟自己不同的時間點笑出聲或頻頻點頭。她們是真正經歷過戰爭的人(至少坐我前面的奶奶說她經歷過十·十空襲),雖然年輕人的
琉球語跟她們的交談比起來顯然有「日語口音」,但這恐怕是他們的母語難得被尊重的時刻。
 
 我們習慣
琉球語有人幫我們加字幕,習慣所有生活的場面遇到她們仍然用日語,從來沒有人會怪罪我們不用琉球語跟她們溝通。只有在這兩個小時裡,全場以沖繩語為主,不是所有部分都有日語翻譯,而聽不懂的我們只能接受。
 
 我每天講日語不覺得有什麼太大的障礙,很多生活的場面確實也沒什麼動腦組織隨便亂講也會通,可是整天下來還是會累,如果對方聲音太小或有口音必須聚精會神的聽,累的速度就會三級跳。
 
 就算語言本身的差異沒有中文跟日文那麼大,是像中文跟台語一樣好了,對阿嬤(當然還有阿公)們來說,幾十年生活中理所當然不能以自己的母語為主是怎樣的感覺呢?富山一郎強調要從沖繩戰證言中看到被殖民者被動員的身體(而不只是思想上的日本化)讓他們在心裡把自己他者化,語言的影響在今天更被當成理所當然難以察覺,只在這兩個小時被問題化。
 
*補記:剛剛看到說戰時念小學的人已經在家在學校都說標準語了,但大五歲的人在家還說
琉球語。想想可能也有人是我一輩子無法理解的雙母語,但差幾歲經驗就完全不一樣。

2018年4月13日 星期五

[沖繩]貪心開學第一週:和平教育、日語教育(2018.4.14)

大冒險般刺激的第一週。

課表

 昨天最後一堂seminar結束之後,我終於鼓起勇氣跟指導教授說,我不知道要從哪邊讀起,可以推薦我一些書嗎。
 其實我之前有說得很明確我有興趣的方向,而且指導教授人超級好,根本不到需要鼓起勇氣開口的程度,但對這種不自己查到山窮水盡就問的行為還是有點心虛覺得自己太廢。不出所料指導教授確認我的興趣方向所在就隨手拿了幾本書借我,我唯一的同學也照辦,獲得了指導教授推薦Butler大手的新書。最後要離開的時候,他說,你們不用急啦,這半年慢慢把和平教育在學校裡跟大學課堂上的實作,意識到我是怎麼設計這些教材的,這比較重要。
 
〔日式(?)指導〕
 
 如果琉大某種程度上跟整體日本研究所的教學方式大致還算相近的話,大家常說日本師徒制啊,做很相關的研究但分派系彼此不相往來啊,真的是完全可以想像。
 如果台灣是「你進來之後自己想辦法決定要幹嘛,我只會開專題課或給研究法上的建議」,日本的預設大概是「你是決定好自己要幹嘛才選我的,所以我會把我的東西整套教給你」這樣。
 琉大教育所說是培養沖繩學校老師的最主要的單位可能也不為過,大學生的話四年裡最重要的就是考上教師資格(像其他系的人要就職活動找工作一樣),研究所也有很多人是現任老師回來進修。我和我同學都不是要當老師的人,沒有也沒打算考教師資格,都是對和平教育有興趣才找到現在的老師。指導教授顯然是在明知我們缺乏教育學和實踐基礎的前提下,覺得兩年內可以透過帶我們去不同的教育現場把實踐的部分補起來,讓我們以後有機會可以設計教案但在國小國中高中教室以外的地方使用,才決定收我們的。就這點來說,如果遇到好教授真的可以扎扎實實學很多新東西(我的指導教授應該99%確定是好教授),如果教授很可怕或人超怪,真的會很懷疑那個人要怎麼繼續完成學業或規劃之後的人生。
 
 
〔和平教育再發現〕
 
 我現在比較知道怎麼跟大家解釋(至少琉大體系的)和平教育是什麼了。
 台灣的脈絡可能很難理解「和平教育」到底要教什麼和平(>聽起來就很空泛),還有這如果是個半獨立的專業領域,跟學校社會科有什麼關係。(所以我來之前都改口跟別人說我是對沖繩戰爭歷史有興趣…)
 指導教授在近期新書的一章就在討論沖繩和平教育總是只強調戰爭好慘好可怕無法引發思考的問題,還有就教材跟教學法開發的觀點怎麼突破這個困境。
 
 簡單來說做法是這樣:理論背景(想要小孩「意識到」的事)>找合適的素材>在實踐的時候用,盡可能問對問題>讓學生有各式各樣回答的可能性>根據學生的回饋修正下次問問題的方法。而這個做法跟社會科的教材設計是相連的。
 舉例來說,有種說法是「為了全日本國民的安全沒辦法只好犧牲沖繩人的安全」,那老師希望學生意識到的事情可能是「那沖繩人並沒有被包含在『日本國民的安全』範圍之內」(這個百分之幾直升機會掉下來砸到人美軍會強暴居民的那個數字本身無關,邏輯上來說,如果基地不存在那就完全不會出現這些危險性,所以危險性就是存在,A地比B地有更高的危險性。)
至於學生之間會出現「不這樣不公平是差別對待!」還是「為了全日本我們忍耐吧!」還是「我們已經獲得很多補償金啦。」老師是不能控制的,而讓學生更反基地也不是這堂課的目標。(即便老師心裡超反)
 不管理論背景是從「全世界的軍隊都應該廢除!」到「軍隊是維持和平所必須!」都不是要學生接受這個理論立場本身,而是意識到「背離這個理論立場可能會出現的矛盾。」(當然反對的立場也會出現矛盾不然就不會有不同的立場了嘛)
 如果理論背景是「軍隊的訓練方式使得暴力的文化」,課程設計上也不能讓學生出現「所以你爸是軍人他是殺人魔!」這種意見。 
 
 目前為止我覺得最有趣的地方是,因為和平教育必須連結到教學實踐上,它非但不是以抽象思考高談闊論為主(當然這部分研究上是需要啦),而是需要非常熟悉特定案例的歷史脈絡跟當今的討論,所以老師才能設計出好的、不誘導標準答案但可以逼學生動腦的問題。有些地方沖繩戰可以教但基地不能教,有些地方基地可以教但自衛隊不能教,大到市町村自己的政治情境小到那間學校家長的組成,都會有影響。
 
〔留學生(非)會話課=日語教學學程必修課:身為外國人的你,為什麼無法好好跟別人對話〕
 
 因為深感自己日文變差,我其實剛來就打算可以的話去上一兩堂課補一些日文,但心裡又偷偷覺得之前的日文必修課很累又不一定都是想學的東西。
 剛好回去找班導的時候遇到一個去年來的新老師,是個長髮瘦削有個性的大叔(?)他開的很多課是同時給留學生跟日語教育學程(他們叫副專攻)修的。
 
 其中一堂開給留學生的課名是「会話」,他一再警告我這不是一般的會話課喔是分析會話的課:「以往的會話課絕大多數都是練習句型,比如你要拜託別人的時候可以用『ていただけませんか』這個句型,他有幾種變形等等等。但在一個對話情境裡,其實拜託這個句型可能只佔你們二十句話裡的兩句,沒有前面起頭、寒暄、說明理由跟後面的。所以課程規劃是比較留學生(都是日文最好的高級班我真的是亂入的)跟日本學生在同一個情境裡的整個對話行為有什麼不同,讓留學生知道怎樣才不會「背很多單字句型但還是講不出話」,也讓日語教育的學生知道怎麼意識到自己平常講話的習慣好教學生自然的對話過程。
 
 「哎呀,原來我就是因為這個學得半吊子才一直覺得自己有溝通障礙啊。」
 

 於是就這樣我要逼自己早八去旁聽日文課,另外基於不想放棄社會學的心情,決定還是要去旁聽交換時期社會學恩師的課,去美軍跟沖繩人的小孩的學校「Amerasian school」當志工兼小田野、跟指導老師去學校看和平教育實踐的現場、跟同學去邊野古抗爭現場、在中文補習班打工。就這樣貪心又跑來跑去的一學期要展開了,萬一我這學期沒有認真唸碩論的書的話,至少要比在台灣的時候認真唸,然後我下學期會認真念的。

2018年4月8日 星期日

[沖繩]日文能力大風吹(2018.4.8)

 除了各種惱人的手續像被逼著玩大風吹之外,對自己日文程度和溝通能力的心情也像在玩大風吹。
 
 
這一個禮拜最大的感觸,就是日文的聽說比來之前想像的更吃力。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回台灣那麽久,本來就有些字會忘記、有些語感會不見,但比較大的問題是自己會在心裡認定所有標準都要跟日本人一樣,以至於稍微一點聽不懂就焦慮到不行。
 當交換生的時候沒有什麼壓力,日本人的日常對話聽懂個八九成就很有成就感,現在一個詞聽不懂就緊張,不小心一個詞一個文法講錯都覺得很丟臉。
 同音的漢字畢竟還是需要前後文才能確定對方在說哪個字,前提都不知道的時候連猜都沒辦法猜。話題裡出現「XX小」,我可能要十句話以後才能意識到那是一間小學的名字;話題裡出現「XX教育演習」,我雖然知道他是一堂課的名字,但我十句話之後還是不知道那到底是幹嘛的課。出現一個聽不懂的詞,接下來直到懂了之前我都要邊聽接下來的話邊努力推理,不小心就會漏聽或fade out,形成惡性循環。一段話裡如果我真正聽不懂的詞有五個,最後我很可能十分之一都聽不懂。(中文其實也有很多同音的字,但身為母語者,聽到不知道的東西可以馬上判斷它的性質。比如中文說「我昨天去O中參加研習...」這句話要當下聽懂的前提,不只是每個字都學過,還包含你知道研習是一個會出現在學校裡的東西,所以你可以想到「O中」是你不知道的某間中學,而不是某個人的名字、某段時間之中,或中學以外的其他省略專有名詞,比如說「佔中」。
 
 
 同時很意外的我其實也被很多人誇講日文很好。當然我們知道日本人說你日文好有時候不是真心話啦,但這次他們都講得很具體,
 
「不太有口音所以聽起來不會很有負擔。」
「感覺日文的SENSE很好。」
(日文程度跟我差不多或在我之上的台灣親友很多發音都比我好很多聽到應該會吐血吧XD)
 
 聽到這些誇獎一方面覺得很感恩(前陣子的目標是跟會中文的日本朋友混進不歡迎外國人)的店進去之後開始大講中文看他們會不會把我趕出去(莫名其妙
 另一方面又覺得這好像跟自己一直以來的方針有點牴觸。
 
 我之前一直對那種把「沒有口音」當成學語言終極目標的人非常嗤之以鼻(沒錯真的是到這個程度)。
 當然我不否認,把無限接近母語者的口音當成一種樂趣來鑽研,或互動當中被誤認成母語者,有時候確實會產生另外的樂趣。
 分成兩個層次來說,首先是將「沒有口音」=「標準語」,這我真的覺得不行,每次人家問我「你去沖繩學日文不會變得沖繩腔很重嗎?」我都會在心裡偷偷大翻一百個白眼。
一些人在特定的歷史進程中得到權利,決定某個語言是標準語而其他語言是方言,進而讓使用或接近標準語的人獲得某些利益或歧視別人的權力,歷史上這種案例發生太多次了。
其次,即便同意不以標準語為唯一標準,我們還是可以主張「像母語者」,比如有個外國人學了純正的關西腔但轉不回標準語(之前就曾經有神等級的美國同學達成這件事),那就沒問題。
 但我自己還是會認為,口音是一個人來自一個地方的標誌,就這點來說跟不以標準語為目標其實沒有不同。每次聽不同國家的人,比如留學生朋友們講日文,我都覺得很美也很有趣,雖然沒有認真讀語音學說不出個所以然,但總覺得可以從他的口音聽出來他的母語。當然也有無法的時刻,我奶奶的日文很好,但我們的重音常常不一樣,有時候會到需要彼此確認好幾次才聽得懂的程度,但要說誰的日文才比較貼近母語水準那肯定是她,我總不能說我的日文比較貼近當代日本人的口音所以我比較厲害吧。
 
 回頭想想,自己的日文其實就是某種以標準語為主,無意識不小心參雜了沖繩腔的混合體。
 身為一個無心鑽研的非本科生,當初不但完全沒有認真背聲調也沒有人糾正發音,完全就是多聽然後自己覺得怎樣講起來順就怎麼講。
 比起看新聞看動畫看日劇,我的口說模仿大概都是聽日本人彼此講話的過程中撈來的。
有人說說外語要看起來厲害,是你可以像母語者一樣,填補邊說邊想的過程中話跟話之間的空隙,可能我撈來的也是這些東西,口語常常在「そうなんだ」「マジで」「やばっ」「なぜかというと」「じゃないんっすか」「だもん」「だって」之間打轉。講個兩三句話虛張聲勢好像真的可以裝日本人,實際上字彙量不夠多,上級的文法底子不夠,要講整段話要說理的時候,邊說邊想總要稍微繞點路才能表達自己的意思。
 仔細想想與其說我撈的東西是口音,不如說是語氣跟口頭禪,雖然這些也很有趣(就是本人的興趣所在XD),但想要讓日文更進步的話,除了增加對漢字詞的敏感度,確認用字的精準度,不要混用日文跟中文的漢字詞,模擬日本人的文化在這個場合會講什麼,其實有好多好多事要做。
 
 玩了很多輪過後找不到椅子的還是你。原因很簡單,你比人家慢一秒聽懂人家要吹什麼,人家已經快一步去找位子了。

 如果不要害怕醜三會有丟人的處罰,外國人終究是會常常出來當鬼的。當鬼的時候,日本人都看著你,有些人覺得你在干擾遊戲,有些人覺得有趣,都好。遊戲還玩得下去的話,何樂而不為呢。

2018年4月5日 星期四

[沖繩]畢業論文提案發表會X琉大社會科教育的seminar制度(2018.4.5)

前幾天指導教授在LINE群組說,星期四有碩二生和大四生的論文提案發表會,碩一跟大三去旁聽就好。

琉大制度前情提要(至少社會學和教育學如此)
大學部大三開始前要找到老師加入他的seminar,一邊摸索想做的題目一邊讀文獻,大四開始時提案主題,花一年把它寫完。
研究生也類似,先寫研究計畫聯絡好指導教授,證明自己對這個領域多少有點了解,碩一邊讀可能用的到的理論邊把問題意識弄清楚還有把課修完,碩二花一年把它寫完。

現場小記

碩論發表會從早上九點到下午一點半nonstop
所有人不管是不是發表人全部都穿著正裝(我本來以為全日本都很,我的東京同學也說他大學發表根本穿過套裝)
碩一和大三負責擔任司儀和計時。(我也負責了同seminar學姊的段落,光是講那幾句話就緊張得要死而且還是講錯超丟臉到不行)
發表形式是,大家上台「讀」=「照著念」五分鐘(碩士生十分鐘),再由教授們提問建議五分鐘(碩士生十分鐘)。
以上全部都是必須入境隨俗的不成文規定。


提案內容

碩士生如和我同seminar的學姊真的很強,讀了很多書問題意識也很清楚;
另一方面大四生的程度就很參差不齊,有些人是只打算用理論加一個訪談案例做(馬上被問怎麼普遍化),
有些人是餅畫的很大但還沒想清楚細節要做什麼(比如題目是怎麼在學校裡教全球化造成的問題但甚至沒決定要做全球化下的什麼),
有些人前提就被教授質疑(比如題目是為什麼沖繩某件事情上排名比別人差,但馬上被說要把排名本身的公信力跟標準弄清楚),或也有人以上皆是。
琉大教育所社會科的老師們據說從以前就走一個很兇很會酸人的路線(雖然我的指導教授完全是溫柔的大好人大例外),這次大家也是動不動就說「我完全看不懂你要幹嘛欸」「這樣不能當畢業論文啦」,什麼能說都說了,但聽學姊說跟以往比算是很親切(?)。
其實自己聽的當下也偷偷覺得教授們講的問題都很基本,怎麼這個都沒想清楚就拿出來提案,但回過頭來想,首先自己大四的時候程度恐怕比他們還糟,而且升大四正好是他們準備找工作或考教師資格最忙的時候,日本雖然號稱大學是人生最爽的四年,其實大學生也是很辛苦,要拿學分要打工要玩社團要大三就找工作還要寫學論,怎麼想都不是人過的日子。想想也覺得可以好好想著研究真的是好幸福好奢侈的事。


社會學v.s.社會科教育

以前我真的是對教育學的研究法一無所知,完全是自己讀論文自己解釋自己猜。
相對來說社會科教育比較多是實踐研究,也就是在問題意識清楚資料充足的情況下,設計一個能夠解決問題的教案,實際入班教學實作,然後分析。
以往的教學是A,我覺得A的問題點是某某某,跟理論B不符,所以我要試新的教法C,需要證明的是C可以符合B並解決A的困境,以及分析實作後的實際情況。
提案裡社會學的研究設計則比較像有個經驗現象A,我覺得A的問題點是某某某,跟理論B不符(或B理論只有討論到某某某沒有討論到A),所以我要用社會學的研究法C提出證據,告訴大家A。
他們各自要幹嘛可能不是那麼難理解,但相對來說教育學多了很多教育目標的專有名詞(形成認同、形成市民性之類我也不大懂),其實都是有心理學、社會學、哲學或文化研究(?)的理論支持,如果不稍微好好搞懂這些背景的話就會很像口號(回想起來很多我們聽起來很口號式的課綱大概都是這樣被省略來的吧)。我其實常常搞不太懂琉大(以及日本很多大學)的分院分系,好像很多個院裡都有社會學,但總之社會科教育裡有心理學社會學哲學可能是這樣來的吧。


台(灣的)大(學)v.s.琉(球/日本的)大(學)
簡單來說,我認為台大(台灣大部分)的系比較強調的是學科本身的知識/方法系統,而琉大專業領域的組別選擇在院系之下分得很細,強調畢業論文,也就是方法的實際操作上。
舉例來說,一個「沖繩島嶼教育組」的女生提案想從分類上邊緣的變裝男同志(生理男心理男喜歡男生穿女裝)看沖繩性少數的困境,老師馬上問「你說的困境有什麼沖繩或島嶼的特殊性嗎?還是其實是連帶強的鄉村地區普遍的狀況」,如果選擇的專攻領域包含「沖繩」,那題目「跟沖繩有關」就變得很重要,會細到什麼程度呢?比如有人做石垣島上一個聚落的外來人口跟本地村民的關係,老師就說,石垣島某幾個聚落(可以舉出具體村名)很不願意接受外來人口(是祭典時期外人禁止進入連村民都禁止拍照的程度),但也有像竹富島做成跟觀光業共存,你要考慮你做的村在八重山地區的聚落中怎麼定位。
上述的差異也反映在選課上。
比如台大有各種次領域的XX社會學,琉大全部都是社會學原論(社甲必修)、社會學演習或實習(研究法必修,大家要針對同一個田野分組做不同的主題),而我們的選修課則叫做「社會學研究」,後面的數字可以開到1,2,3,4,...,20,至於詳細內容在教什麼,點進去看syllubas才知道。
教育所也一樣,碩士生尤其因為人數很少,比如我們要修某堂課,但那堂課是開在大學部我們不能算學分,教授可以選擇另開新課名在新時段讓我們算學分;我們想要所上特定領域的老師開專題,那就自己跟老師喬時間,課名就隨便塞一些畢業需要的指定選修課名。


兩年畢業?
來之前大家一直問我兩年真的會畢業嗎,當時我也搞不太清楚,參加完提案發表會才感受到系統很嚴密,也就是除非你真的爛透了,否則指導教授一定會某種程度上在seminar裡逼你畢業。


這次比上次更強烈感受到琉大的研究動能真的很強。
也更能夠理解之前社會學seminar的老師說分數低只是日本學生不想跋涉到離島來念書。
但另一方面也隱約覺得琉大的研究動能有種把地方主題做到淋漓盡致,但相對於日本有點邊緣的感覺XD
從沖繩戰記憶傳承的發展脈絡來看是毫不意外啦,但其他領域不知道是不是類似的原因。


以前曾經跟印尼碩班朋友討論過,要麻做自己國家的題目,要麻做比較研究,完全跑去那裡做當地的研究有點怪(人類學啊歷史就算了社會學什麼得也缺太多脈絡)。但我現在的題目與其說是比較研究還不如說是根本以沖繩戰為主,完全嗆爆當時的自己。

但無論如何都是帶著台灣的(有點偏美式的?)訓練來到訓練完全不同的地方,接下來應該會很有趣吧。

2018年1月8日 星期一

[雜感]用最不浪漫的地球方式互相傷害ー「致」與H的拖棚歹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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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承認這其實是一個荒謬得有剩又不太有趣的故事。
 
H是我以前高中時代的朋友,大約一年半前我們不再是臉書好友,我完全沒發現,還跟其他同學抱怨欸他人也太差都不回我訊息,直到幾個月後親友T輾轉得知然後告訴我。
 
「你跟H他男朋友吃過飯對不對?那時候你感覺怎樣?」
 
「還不錯吧,他講了很多他工作的事,很有趣。」

「哇跟他說的完全不一樣欸,他說你都故意冷落他一直黏著H,而且去廁所很久回來眼眶紅紅的,一定是聽說他們交往躲在裡面偷哭。」
 
「……但我真的是去上廁所欸。」
 
T說,H的男友還大肆批評,說我喜歡H難以接受他們在一起,才主動刪他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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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想好吧,以防萬一我誤解了T的傳話,所以重新送了交友邀請給H:「T說了我才發現我們不是好友了,但不是我刪的耶,有什麼誤會嗎還是我哪邊讓你們不開心。」
(其實心想哪可能有什麼屁誤會我們也一年沒特別聯絡只有打招呼了中間根本什麼事也沒發生。
 
 
H:「我回來後跟他討論一下再跟你說。」
 
 
認識那麼久,要不要繼續當朋友還要經過男友同意,意思是我要跪下來懇求男友讓我們繼續當朋友嗎?怎麼想拎杯臉皮也是沒有那麼厚,就算夠厚也沒必要做到這個份上。
 
或許就H的立場,跟兩邊都有關的事一起談很合理,但我莫名其妙被刪好友被不實指控,大個便還要被超譯,美其名為談,從一開始就不是對等的。朋友跟伴侶處不來非得選邊站說實話也不是什麼不常見的劇情,既然你選擇伴侶優先也情有可原,我選擇不負舉證責任主動放棄上訴應該也不算太過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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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呢,故事結束在這,雖然有點可惜,但也就算了。
 
事隔一年,幾天前H回加我好友,我覺得很不必要就刪掉了交友邀請,結果就在昨天風雨飄搖狼狽的移工遊行進行中H傳訊息來說「願意聊聊嗎?」接著便是一段令人不耐的對話,大約是雖然他不確定我在不開心什麼,但他為讓我不開心道歉。但我其實是真心不太懂到底要聊什麼,不(覺得?)是自己的責任的事,到底是要道什麼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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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H有種浪漫的吸引力,埋首執著喜歡的事物彷彿來自地球以外而對地球感到好奇,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喜歡小王子我總覺得他就是某顆星球或就是小王子本人。但我只是無聊的地球人,只能靠枯燥沒想像力的再現和次階的語言稍微描述逼近天文特徵,無意也無從製作一架火箭飛過去。
 
 
雖然看起來與地球的玫瑰無異,也許他就只是因為剛好插在地球的土壤上,所以揣摩了一下地球的方式應付地球人,美的方式或刺的排列都有點不地球。
 
 
而玫瑰會凋謝瞳鈴眼會演完,再大的奇案到十二點盛竹如也是要收尾,更何況是這種沒高潮的爛戲。
 
 
為此認真寫了那麼多字,我也承認H曾經對我來說確實蠻重要的。我一直覺得喜歡跟朋友的分界之間,有很多無法被細緻填入的縫隙。如果姑且對喜歡採取佔有悸動性衝動之類比較嚴格的定義,那H確實都不符合這些。但如果要採取很寬鬆的定義,也許我也曾經受到H浪漫外星的那一部份吸引。男友的直覺也還算敏銳,雖然他的輸出誇大了十倍不止XD
 
 
如果一起經歷的時光還有什麼值得可惜之處,荒謬後的一兩個月內也差不多該消化完排出來了。都過了這麼久,既不會是大哭大鬧的狗血版本,也不會是重修舊好的溫情版本,也不想再花力氣在下沉成本上了。
 
就讓歹戲結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