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7月14日 星期日

[沖繩]沖繩「研討會」與我不自在的身體(2019.7.14)

(臉書移動)

 
 昨天去參加國場幸太郎(*1)著作再版紀念研討會,會場比想像中大,初估大概有150人,放眼望去都是老人,一些北杯們穿著琉球民族自決權踢(如圖),偶爾聽到爽處就突然拍手,甚至大聲喊出自己的意見。現場幾乎沒有大致同齡或以下的年輕人(我環顧了超多次再次重申我沒有誇飾),唯一一位有點眼熟的小哥,我後來想起來他是用琉球語演戲的劇團「比嘉座」的新銳演員。
 
 常常跟身邊親友討論為什麼沖繩的研討會都沒有年輕人。所上老師開玩笑說,沖繩的研討會是給大家連帶的地方,知識性的討論通常進行不太順利,雖然可以理解但有時候蠻煩的。昨天的場合就讓我再次深深覺得(沒錯之前就有過很多次),沖繩的研討會就不是為我這種人的身體,不是為年輕人,當然更不是為外國人,或者更明白的說,是為了沖繩本地中老年男性的身體。
 
 第一位講者長元朝浩奉命簡介全島土地鬥爭在幹嘛,他在資料上列出很多很細的點,但他跟大家聊了很多天和前情提要,最後完全(真的是完全沒有誇飾)來不及講到全島土地鬥爭就下台了。
 
 第二位是超重量級講者新川明,有一點琉獨討論基礎的人一定聽過,他可以說是反回歸論最重要的,60年代一片,跟國場幸太郎頗有交情,兩頁的資料有兩百倍的份量可以講,低沈的嗓音時常不對準麥克風突然消音,比預計的時間多講了好幾十分鐘才終於多次催促的主辦方,我真的是沒聽多久就開始放空神遊
 
 短暫中場休息之後第三位講者中氣十足,接在新川明後面我本來想好欸我終於可以認真聽了,但他是一邊回顧自己的思想軌跡一邊討論跟國場幸太郎的相關點,夾雜了大量的時代梗跟政治梗,大家大笑的點我也只能尷尬陪笑。
 
 最後一個上台的是沖繩移民的二代Annmaria Shimabuku,現在在紐約大學當助理教授。老師的日文有可愛的美式口音,顯然不是從小跟上一代講,而是後來才學的,她的內容論點清晰,而且有投影片輔助,是整場我唯一抄得了筆記連得上所學的一段。
 
 對我而言這是很辛苦的四個小時,沒有論點的發表不僅意義有限,而且很難跟上。長元朝浩的段落講到土地運動裡其實是混雜著民生問題到思想上的反殖民,我一直隱隱覺得這些二手資料跟概念的堆疊沒有搔到癢處,反而聽島袋老師講很快吸收很有收穫;新川明的段落我很難在腦袋裡把內容連起來,或從裡面挖出寶藏(如果仔細聽裡面其實有很多寶藏,我都只聽到片段),一方面可能是我對國場幸太郎的認識有限,但一方面其實也是因為我不是活過那個年代的人。就這兩點,除去認真把檔案做完的研究者,恐怕沖繩本地的年輕人也有層層難關要突破,遑論是日文口音太重就聽不懂的廢物外國人。

 
 另外一個很有趣的身體感差異,是新川明講話的時候我一直努力督促自己不要打瞌睡,但環雇四周北杯們其實不太介意直接閉目養神,結果在意的只有我自己。北杯們安靜的聽,想睡就睡,跟旁邊志同道合(琉球認同強烈)的北杯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偶爾才大聲嚷嚷,其中不乏阿姨們,但性別比有些懸殊,中老年女性的身體跟北杯們佔有的空間其實並不相同,她們以看似無性別,實則以沖繩男性運動者為標準的身體活動著。
 
 換個角度想,其實是我們在特定的訓練裡習慣了某一種「狹義的研討會」,真的重要的背景才條列、重要的是論點、對主題沒有一定的熟悉程度就閉嘴不要提問浪費大家時間,才無法熟悉「他們的」參加方式,只能說這對我來說很像是去田野,而不是去聽研討會的內容(是小抱怨但絕對不是批評)。

 
 然而就像身邊反基地的同學親友提過無數次的,這個氛圍其實就是邊野古反基地運動的氛圍,絕對跟沖繩年輕人無法進入反基地運動有很大很大的關係。
 
(*1)國場幸太郎是沖繩50年代全島土地鬥爭的推手,對當時的政治經濟狀況進行分析,並對美軍抗爭指向回歸日本抱持疑問,後來因為路線問題跟瀨長龜次郎吵了架之後搬去日本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