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1月25日 星期三

[大學][性別]快樂又自在的昭如小組討論,以及女性主義

剛剛跟組員在學開討論昭如的期中辯論,(是女性主義與法律課程,辯論性侵害的界線是「不就是不」或「要才是要」),我們各種在屁話敘舊中辯論,大概差點吵瘋其他學開的人,其實有點愧疚,平常很少那麼失控的。

討論起性別,多半都是在網路上跟人筆戰,或是實況現場翻臉忍耐二選一,好久沒跟人面對面針對性別議題嘻笑怒罵這麼長一段時間。我們拿人家對我們的刻板印象來開玩笑然後自婊自己政治不正確;我們公私不分的把立場不同跟瑣事的不和拿來吵架,又半開玩笑知道彼此並不當真。我想大概是我們平常都很壓抑,尤其是我自己(跟雅涵?XDD)

老實說我一直認為女性主義不只是也不該只是理論,至少不只是念了好多本書終於把一個概念說清楚好有成就OVER的那種。當然我們不能亂套理論亂用概念啦,但她最大的意義,在於我們無時無刻都用她來回應生活中關於性別的大小困境,因為作為女性或作為性少數,我們天天在感受不同程度的這種不平等和敵意,天天都要面對來自主流族群或持主流族群看法的人狂妄而不願溝通的誤解。我們的經驗和創傷就是我們的田野,他不一定有代表性,但只要我們學到的看到的東西最終對自己面對社會產生力量。

昭如曾經在上課問大家「覺得自己是女性主義者的請舉手」,在她發問之前微猶豫「會不會很敏感」的Q表情我想我一輩子都會記得吧。
關於「女性主義只是看事情的一種角度」作為她有缺陷的批評,我想可以分成以下三個層次:
1.      前提上
女性主義可以是進入批判理論(或說批判理論的思考立足點)的一把鑰匙。我們相信現實生活中,某群人的權力相對於另一群人是不對等的,而這個不對等不只展現在有形的規範上和看得見的文化或價值觀上,也展現在因為這些而間接隱藏的地方,最好的例子大概是玻璃天花板。
舉個極端的例子,想像一種現實生活中不會出現的理念型:有個人百分之百相信社會達爾文主義,他覺得因為資源本來就有限,競爭下會有犧牲者是必然的。平等的信徒要反對的正是這種無歷史感不考慮社會的競爭論,但目前也無法徹底反擊資源不足的問題(當然就某些部分已經被解決比如說一邊糧食大量浪費一邊仍有飢荒)
我認為所謂前提,指的是我方深信的一個爭點,是對方無法用邏輯反駁,但又可以找到破綻(例如非常粗略簡化的性權跟基女可能就是平等前提相同,但對目前的性如何作為壓迫的前提就不同)。不同的前提之間當然需要持續有對話,但既不必因為無法回應對方的前提就加入對方陣營,也沒有理由因為對方的前提可以延伸出破綻就沾沾自喜。而百分之百的立場狂人是不存在的,真實的我們在各議題各思考上常常是斷裂的,我們可以保有更多空間。

2.      理論上
這點比較好解決,在相同的前提下,指出她使用的資料上或邏輯上不足的部分。賴公這週上韋伯才提醒大家,理論絕對不是你要找一些例子去印證它,套不成就說他不對的東西。而是正因為理論分類是理念型,是實際社會不存在的東西,所以我們只是以他為起點,去處理那個不同產生的原因,是理論不夠好呢,還是時代脈絡不同,或以往的解釋忽略了什麼?以最終對我們現在所處的社會做出一點解釋。

3.      採取特定觀點
我認為「女性主義只是一種看事情的方法」這個批評,只有在這個層次上才有意義。這倒不是說,我們不用跟前提不一樣的人對話,我們不用回應理論的邏輯疏漏,這些也都重要。
然而更重要的是,當我採取了一個角度,我就用有色眼鏡看世界,而這並不能證成非/女性主義者就可以更不/客觀。我將女性主義當成我的觀點,是因為她可以解答我的一些疑惑,而且讓我在面對這個社會的時候相對舒服。

女性主義者沒有偏見嗎?才怪,偏見可多著呢,光是對異男的刻板印象就一大堆。如同持一個其他立場或只是用過往經驗生活的任何人,我當然可能偷懶不願意看另一方的說法,在臉書同溫層的運算機制裡過小確幸的生活;我當然可能不小心用刻板印象來亂套那些我們口中所謂的既得利益者,而不小心忽略他們的多樣性,甚至造成那些被貼上既得利益標籤的人也受到一點傷害(這大概是很多人批評女權/女性主義的起點);我當然可能在某些很特定場合下(例如一個女性主義的課堂),佔有強勢的論述力量。

只是在此我想說的是,論述上的弱勢與非弱勢最大的差異仍然是在,身為弱勢論述的一方我們永遠必須好好面對強勢方的聲音必提出反擊,我們沒有不證自明的信心,而強勢論述則在不必貼點回應弱勢,仍然會有一群人無限期支持他們。(而利用權力不對等說的仇恨言論絕對有它們的殺傷力,假設所有立場都是平等話語權確實有它的極限)

沒有一種立場是innocent,叉叉主義者當然如此,研究者也一樣;反過來說,也沒有一種身分是innocent,我們屬於的各種身分本來就會造成我們多想一部分少想一部分,我常注意到性別,未必同樣敏感於族群跟階級,我們從來不中立,也不必以中立為好壞標準。

所以我通常很不願意拿刻板印象婊異男或婊護家盟,雖然我常常很生氣,也常常聽別人講的轉的罵的剛好打到我的刻板印象,我就偷偷在心裡笑了覺得神打臉。這些一點都不政治正確,當然仇恨言論跟諷刺強勢方的言論是某個程度上不能相提並論的,但我們總懷著把這些都拿掉的期待。

女性主義從來不因為批判父權或追求平等而比較高尚。我們都還在面對差異、追求平等的路中央,只是我們要自己隨時站在路中間閃車,或偶爾以肉身擋車讓他停下來(這絕對不是一個英雄的舉動,你想想如果有人站在馬路中間擋車會如何被公幹就知道了),而不是躲在路邊看熱鬧,也不是抱著頭躲在路邊擔心車撞過來(當然隨情境這也未嘗不是一種策略)。對撞過來的車我們恐怕暫時無法沒有敵意,但我們期待找一個溫柔而堅定的方式,讓駕駛至少可以下車來跟我們理論。

終究對我來說,女性主義就像生養我的爸媽,她給我一些培力,不論對外我是不是「有資格」討論一個理論,至少對內,這幾年我終於不再糾結自己的性少數身分,讓自己有力量面對各種連結我身分造成的挫折,至少在我自己的經驗裡,這些是拜女性主義所賜。所以即便這個認同接下來要背污名,我也願意宣稱我自己是女性主義者。而我傾向將女性主義定義為那個複數的,可以包容許多,可以內部吵架的,關於平等的理論。

2015年10月13日 星期二

[大學][回國前企劃番外]交換分享講稿


[前言]
我是IB04黃昱翔,上學年用校級日語組申請去在沖繩的琉球大學交換一年。
封面的照片是美軍基地的柵欄,上面寫的是「隨便破壞柵欄,會受到日本法律處罰」,另外有些會寫「未經許可進入會受到日本法律的懲罰」。這在沖繩尤其中部的地方幾乎可以說是到處可見的風景。

但比較特別的是,柵欄裡面其實還不是基地。他是一個叫邊野古的漁村,美軍要填海造陸,建新的陸戰隊基地,很多民眾包括縣長都在反對這件事情,包括縣長去了聯合國說,日本政府跟美軍不顧民意強建基地是個人權問題。他們跟日本政府中央有很多衝突。

我想說的是,嚴格來說我去的地方其實不完全算是日本,我的作法也是把所有時間都花在沖繩這個小小的地方上,但我會盡可能把沖繩的經驗跟我聽到接觸到的日本本土的經驗結合起來。

[申請小細節們]
>讀書計畫和自傳的給分平均比一般組高。
>記得日文只是門檻,日語組的話大多數的學校都會要求N2以上。
>英語組有比較多選擇,所以單看日本單校的分數當然是英語組比較低(除了一些大家很愛的如京大以外),這邊說的分數是不只原始分數,還有名次的百分比也是。
>另外有少數的學校是沒收英語組,還有少數的狀況英語組或許會沒辦法選一些課。(當然有心的人就是所向無敵啦去旁聽或任何方式拜託老師一定有課可以上)

[課程]
當然每個學校之間課程差距一定很大。講課程是為了讓可能萬一想要去日本的人知道你可能會上到怎樣的課。
>日文計畫STRP
必修日文:都跟留學生一起上課,會一直小組討論一直上台報告,所以口說會進步很快。
選修日文:日本文化課針對是大部份學校都有
照片是日本文學課,例如我們念伊豆的舞孃,會先回去念之後,查它裡面的單字解釋、上課老師帶簡單的內容釐清、小組討論問題、最後自己回答分析題。
活動們:必帶的活動們,一個學期大概有五六次校外教學,其中只有一兩次是optional,還有一定要參加3或5分鐘的日文演講比賽,一定要跟留學生們全班一起拍個片或演個戲。
我們學校好像不很鼓勵所以想上只能自己想辦法。難得到沖繩了所以我選了很多當地才有的課。照片是一堂關於沖繩基地跟戰爭遺跡的通識課,是像森多概的感覺,暑假裡連續五天實際去參觀這些遺跡的課。因為沖繩是號稱日本國土唯一有陸上戰,就是美軍有登陸死了很多人的地方,照片裡的人就是我們老師,這是我們進到沖繩人戰爭當時躲的戰壕參觀的照片。

>英文計畫URSEP
日文課的規劃設計不如日文計畫嚴謹豐富,或者說資源投入沒有日語組這麼多。選修課的部分有英文授課可選。所以學校有安排很多體驗性的出去玩的行程,譬如去離島兩天一夜只要幾千塊之類的。

>跟其他學校比較
明治大學:除了日文課和日本文化以外,日文計畫全部直接跟日本人一起上課,去之前會排志願選導師,選課要跟導師溝通。英文計畫只能選兩個有開英語課的學部的課。
名古屋外國語大學:英文申請聽說讀寫都跟留學生一起上課,好像也有日文比較好可以跟日本人一起上課的狀況。

>課程總和小心得
幾乎所有東西一定會發紙本、純講授的課為主,好像分組報告(至少就通識來說,約抽樣六至七堂課完全沒有分組大報告)也不是真的那麼多,公共空間到了期末稀稀疏疏會有人在討論。
學生們真的知識性討論主要是在seminar,日本大學要寫畢業論文,所以每個人都會跟一個老師,從大三開始參加seminar定期在課堂上報告自己的論文進度,然後其他人給意見。
如果你是申請研究計畫,導師就會是你本系專業的老師,但我是學日文為主的計畫導師是留學生中心的老師。然後我雙社會,所以我就開學第一天自己去辦公室找一個社會學的老師,說我想參加她的seminar。然後當然我沒有論文可以報告,所以我就報告一些台灣的事,比如在NGO當志工的觀察,聽他們的回饋。

[實習]
暑期計畫一個半月,其實你不要去交換也可以去,如果留意國際處寄來的資訊的話。
真正實習前兩周會教你寫日本的履歷跟感謝狀之類,然後學校會很重視,大家也普遍很期待敬語實戰、可以看到很多企業文化認真龜毛的部分。
我自己是覺得跟我們系想像或期待的那種實習差蠻多的,但如果你是日文學得不錯又因為各種理由有打算進日商的話就推薦。
我自己是去報社,就跟著記者去取材、寫寫報導記者教我怎麼改再登上去。

[選沖繩的理由]
剛開始其實沒多想,是個考慮各種條件限制的結果。包括我不想考托福、我成績沒那麼好、我想要不擠不急的地方(成績其實還可以去神戶金澤或東京一兩間分數比較低的學校)。
綜合上述,我就想既然要去,我想找個可以跟台灣經驗參照的地方,沖繩有包括認同阿,殖民歷史之類都跟台灣很像,就選沖繩。
於是就填了兩三個一定不會上但我很想去的學校例如京都大學之類的,然後就填了琉大。
去之前給自己的期許就是我要玩很細。
因為老師是市公所歷史課的人,所以我們就剛好有機會跟老師一起去紀錄村民的傳統祭祀。琉球有自己獨立的神話起源、祭典方式,是既有原創性又受中國跟日本影響的。
例如這張照片後面的建築就是他們傳統的信仰聖地(御嶽),但前面有鳥居,很多這些鳥居都是琉球變成日本的之後,例如皇民化時候蓋的。
受中國影響的例子。這張是那霸的龍舟季,全日本大概只有沖繩農曆五月會划龍舟吧?(註:也有一說是沖繩本島北邊的相關祭典跟南邊不同,不是受中國影響)
這張照片是第一張投影片的基地邊野古,我們去的那天他們剛好要辦活動(其實是上面那個龍舟祭),這個北杯在貼去年活動的照片,讓大家今年活動完之後可以取走作紀念,其中有不少都是美軍參加那個划船比賽後的合照。北杯說,美軍其實都會來參加我們的活動,他們跟當地居民處得很好。這句話就很有趣,看起來沒什麼其實是很政治的,因為當地居民的立場基本上是有條件容許新基地的建設。當地居民可以拿到日本政府很高很高額的振興基金(分享會忘記說現在安倍在打算跳過鄉鎮市級直接發給邊野古等三村),但這又不能只看成他們死要錢,因為就他們的立場,來參加反對運動的人都是從中南部來,已經受了很多基地經濟的好處,所以他其實還有一個城鄉差距的問題。
這是反安保的大學生組織SEALDs跟參加香港雨傘革命的教會青年合辦的工作坊,因為剛好朋友是那個組織的人就順便混進去。
這是沖繩的同志運動PinkDot Okinawa,我在那邊當志工,除了認識很多當地LGBT族群的人之外,也看到一些這方面的現況,比如日本的環境還不夠友善到可以輕易出櫃,這點沖繩也很像,但因為沖繩反基地的整體氛圍,某些程度上又相對能接受一點。
這是去石垣島玩的時候的照片。
紀念碑上寫的是日本鳳梨的發源地在石垣島的這個地方,而石垣島的鳳梨是殖民時代台灣帶過去的。在那裡遇到的爺爺他住的家正好就是以前鳳梨罐頭工廠的舊址,他是沖繩本島人,可是他說了很多他旁邊都住很多台灣的二代三代,歸化之後改成什麼日本姓阿之類的,說台灣人對石垣島當地的農業有很多貢獻等等。
我們跟邊界的小島們的關係其實有很多外於以現代國家為界線的交流,然後那個交流怎麼被解釋,怎麼被大家認知就有很多有趣的地方可以想。

[收穫]
接觸到很多不同的人,會重新想以前身為台灣人很多理所當然的部分。
例如我打工的中文補習班有個伯伯比我自己還熟台灣,她的熟是從地名哪邊好吃好玩到哪邊是哪個時代歷史遺跡都知道的那種,那我還有辦法宣稱,因為我生在這長在這我就比較了解的部分是哪些;又譬如大家可能都知道,去日本玩要說自己是台灣人,不是中國人,他們表情就會瞬間變緩和,但當譬如石垣島是台灣人每周兩次搭麗星郵輪去,整批整批搜括日本商品,他們對台灣人看法可能就跟其他日本人不一樣,對你的態度也有點不一樣。
出去之後才發現你跟人的關係剛開始都建立在身分上,然後當我們說自己是台灣人的時候會產生一個效果
另外我認為去一年的價值是,聊天的資本是累積的
我是到第二個學期才真的認識比較多日本朋友,當然學校隔離交換生跟日本學生的怪制度也有問題,但主要是知道太少,好啦可能日文也不夠好,我就不太敢碰很多很敏感的東西,例如基地的事,例如認同的事。還有譬如他們在聊天說到某個地名的某個小店你知道在哪就可以插話,他們不用解釋給你聽,這也蠻重要。
沖繩讓我可以在一個邊緣的位置看日本政治,畢竟你要日本本土主流的說法你要先看過他,然後才去比沖繩的現實狀況跟他們講的差多少。

[小建議]
>花費 
食物:外食大概五六百日圓起跳,但會有台灣相對應價格一餐的水準,只是沒有平價的選擇獎學金比較需要注意,最大的就是JESSO有八萬日幣,申請方式是學校會在去之前三周左右通知你有沒有上。
>多問學長姐,主要是生活物資,譬如學姊的大同電鍋可不可以賣我這種,還有行政事項也是,我個人認為這些冤枉路的體驗很沒必要,例如換駕照阿申請打工阿就可以直接問。
>日本人會幫你把所有東西都安排得很好,相對限制就很多。日本的行政不是死腦筋,是他真的就覺得,比如A計畫就一定不能選B計畫的課之類的,所以你有什麼想要達成的,反正都去了最好就是自己很主動爭取,而且要說到自己真的多需要、這樣做真的比較合理。
>日文的重要性:
沖繩人英文大多蠻差的 (除了在基地裡跟在基地附近工作的人之外)
日文不好的話,有個英語組朋友是很成功案例,她就是加
體育社團、跟同事去釣魚之類,找一些不用那麼多語言的事情做,還是認識到不少日本人。
     - 如果你像我一樣害羞閉俗的話,日文就要好到一個不會讓他們擔心的程度,一方面會比較可以談一些深入的話題,一方面相處一段時間之後這會讓他們把你放進他們的對話群體裡。

[尾]
沖繩很小,一般放全日本地圖的時候大概很難把她強調出來,只有這個時候,也就是在講基地分布的時候,沖繩地圖可能不合比例的放到跟日本差不多大,才畫得清楚基地分布。

2015年10月7日 星期三

[性別]告別式公祭的性別結構

[家祭]
參加過的人大概都知道,或許稍有不同但大同小異。男女眷左右分開,重要性排序按照1內外2長幼3男女,長子>其他兒子>長孫>媳婦>女兒~=內孫>女婿>外孫。(當然名義上如此但實際的權力分配上媳婦跟女兒未必如此)從靈堂角度看,男左女右,長子開始排,媳婦開始排,不夠排到第二排。

[公祭]
不管是縣長立委議員,如果他敬禮完要跟家屬握手,男生幾乎只跟男眷握手,女生比較多會男女都握。甚至有些人寧可握到男眷的第二排也不去女眷那裡。
與其空說重男輕女,不如說大家對家庭倫理中男女位階的想像就是如此。
然而,女生向女眷握手很明顯一種同理安慰,我認為是男性身為在社會裡相對特權的一方,沒有習慣或照顧到(家人以外的)女性感受、處境,對他們而言這就是個公事,是個社交。
另外有種可能性是,因為比較多人脈是男性家屬找來的,所以自然會來向男方致意,確實如此,我爸的朋友也有不少就只向他示意。
但這些在整個治喪過程中(包括花怎麼來、輓聯怎麼來)需要的人脈,會不會因為原本男主外女主內的性別分工,男性家屬在外工作,同時被期待應該培養這些人脈,而比較容易找到人,最後加深了誰講話比較大聲的權力差距呢?(雖然我們家是沒有這樣我們家蠻平等的)

[問題]
1.
也許說到這有些人會覺得想這麼多幹嘛,但正是這些細緻到令人讚嘆(?)的兩性分工環節,讓人沒辦法只改一個不如我們意的地方就挑戰整個結構。

比方說,我們開始想,我們不需要這麼多政治人物花時間跑公祭你不如好好想想國家怎麼辦,那我們就必須同時減低人脈社交=男子氣概的預設,讓叔伯爸爸不用找這些人。
又比方說,我上面說了寧可跟第二排男眷握手,難道我們要的是各握一排嗎?如果是這樣我就沒有反省內外之分不是嗎?

剛說我們家蠻平等的。比起很多家族長輩過世兄弟姐妹決裂,我們大概可以說是真的很彼此尊重彼此體諒的家族,令人慶幸,但傳統的性別角色預設在我們家並沒有什麼改變。

昭如上課舉了重視女權的美國女星說自己是人道主義而非女性主義的例子。沒錯吧或許我們的目標是大家都平等的人道主義,但我個人沒辦法相信,一個跳過不檢討性別盲ㅁㅁ盲的社會,能直接達到真正無預設的平等這一步。

2,
我願意為我爺爺磕頭,我不願意為僵化的男女架構磕頭,但我還是都磕了。我絕對是再生產這個結構的一員,絕對是自我矛盾的結構共犯,如果我早先覺得有問題,我就應該跳出來說這樣不對,應該從頭反對這些家族遊戲

嗎?
吵翻整個家?或像德蘭上課說的,等老人都走光就好。

我們都還在途中。有意識,找到機會就戳一戳,例如我找機會跟我的家人討論這個現象,但我不選擇極端的一走了之,我們也在等待。

3.
還記得剛開始吵同婚的時候,大家說不能結婚的伴侶萬一對方過世只能最後私人個別朋友拈香,好像多年感情互相扶持的事實全被否定。
但我問了自己,我真的想要作為同性別的伴侶站在家眷席最重要的位置上,捲進這些牽扯不清的家族遊戲裡嗎?
我才不要,如果我從一開始就覺得這些該被打破的話。我不要當最重要家屬,也不要當無名朋友拈香,我想要站在後面微笑著看看這一切就好,如果我有選擇。

但當我說我不要,並不代表我不想要我們的愛被家人被社會認可,但就像上面說的,我們在找一個平衡的抵抗方式,我們還在途中。

2015年10月6日 星期二

[心得]回台灣一個月

1.1
回來滿一個月了。
昨天講了交換分享,講得很糟,在想講的跟猜測大家想聽的之間掙扎改了幾次最後還是四不像,不知道是不是一個月還不夠我沉澱,好吧也可能是我也沒時間沉澱,都在念讀本跟耍廢累積下次念讀本的能量。覺得對不起學弟妹。
絕對沒有只靠簡報技巧而沒內容,或沒有對自己內容堅定的自信就可以唬過聽眾這種事。其他人的報告可以看到大家把每一步都踏得很滿很實在。
於是不禁懷疑起自己這一年還有好不容易規劃好的以後。隱約發現自己沒有符合的,不只是我們可以輕易批評它世俗庸俗的,把所有東西化成競爭力價值的那個標準,更是一套很大的,大家普遍鼓勵的認為正向的所謂精彩豐富之類。我很偏食不太健康,如果我25分鐘都講沖美日中關係的話說不定還講得比較好,雖然顯然沒人想聽。
沒有堅定的自信就輸了,不管你對內容本身再有自信。

1.2
賴公今天很可愛明明講不完還可以一直扯一些有的沒的小例子,而且還不忘又宣傳了ambivalence―身為差不多在中間的一坨人我們還是一方面大罵權貴一方面覺得變那樣也不錯。譬如我不用自己出大學學費,別人要拚命打工還要借學貸,這其實就是不平等啊,如果我不同意家庭當單位形成階級複製的話。
但還是會偷偷羨慕研究所有人出錢放心考上就好的同學。
如果沒有放下所有優勢的覺悟就會變成不斷糾結的爛人。

2.1
大五比想像可怕。
兩年前自己去聽交換分享的時候,學姐就說要小心回來面對現實生活會突然很不適應大家要注意,而且我從去的第一天就知道我回台灣要直接開學不會有暑假而且要被賴公折磨摧殘念讀本念到死,所以我幾乎是全副武裝回來,前兩週狀況超良好第三週就開始撞牆。
想到之前忘記誰說,大四就是你可以一整天都不跟人講話,本來想這樣也好認真念書,但單獨一個人的狀態能量很快就消耗殆盡了(某個程度證明自己沒有學術熱忱應當速即轉行)
跟很多喜歡的人約了吃飯出去玩,雖然都是喜歡的人,曾經很喜歡這種互動模式覺得沒有牽牽掛掛輕鬆自在。然而特別約吃飯畢竟跟下課順便一起吃飯的關係不一樣,並不能消化那種消耗反而某個程度上另外增加了消耗,每次都被張仁瀚說是跑攤天龍人。
不禁想這可能就是自己不久將來後的樣子。就像很多人工作之後或在家帶小孩之後,生活圈只有同事,或只有家人。原來這不是說這人沒朋友,只是他的朋友終究沒能拯救他在資本主義社會裡,在異化勞動裡在很侷限的關係裡的消耗。

2.2
我們鼓勵大家都很有競爭力以作為獨立的個人生活,你去哪都可以順利賣出你勞動力的競爭力,前資本主義時期你一定要在共同體裡才是個人,你的生產才有意義,共同體再生產出個人,所以現在比較好,我們比以前自由。
以個人出發,沒有情感寄託或更多時候沒有物質寄託,所以出現了一個單位叫作家庭,出現了一些別的團體給你選,互相取暖也互相牽制。但以個人為基礎單位終究孤獨。
好像這兩者非得二擇一。一條路是貫徹個人為單位,換得自由但也換得跟生產工具分離不被保障活下去。一條路是共同體罩我,但我也被他們限制。

3.
到現在還印象很深刻。大一下跟那時候剛好很常一起的同學(大二之後一句話也沒講了),爭論了富士康連續跳樓的事,她說她很討厭剝削這個說法,那些人分明就是看到第一個人跳了家人就拿到賠償金才陸續跳,那時候我好像還不知道背後是這樣吧所以驚訝了一下,但還是很不甘心覺得那你怎麼不看怎樣的環境怎樣的貧富差距讓人寧可犧牲生命也要換點錢給家人。
一個勞工問題出現輿論會覺得慣老闆還是慣員工,也是當時的社會決定的,不是理性討論誰對誰錯而已。就像大家把自由戀愛當前提聽到買賣婚寒毛就豎起來甚至給人家加汙名一樣。

4.
我們想像一個世界要恢復一點人跟人的關係,不是共產但找一條線。我付出我對共同體的義務,我也想要共同體在一些重要時刻罩我,寧可犧牲一點效率無妨。而我們的自由來自大家對多元的尊重,來自打破逼你做的分工,例如我們不要用性別分工作。而不是來自我跟你打我贏了,所以我有權比你更自由。

但真的沒有基本矛盾嗎?這真的是可行的嗎,還是我們都太天真,大家才找了兩個世紀還是沒找到?

2015年8月23日 星期日

[沖縄][回國前企劃之二]:沖繩戰與和平學習

沖繩戰大概可以談一千零一夜也談不完,但我也沒有念書念到可以談得了那麼多,所以就來製作懶人包吧: )
*基本上我的懶人包可能會跟一般人讀沖繩戰的悲慘印象不一樣,是把留學生課程的平和学習、琉大共通教育「沖縄の基地と戦跡Ⅰ・Ⅱ」、跟自己念得沒幾本書全部摻在一起寫成的,歡迎提問批評指教><

{沖繩戰懶人包}

今年是2015年,也就是二戰結束七十周年,想當然爾在沖繩、長崎廣島都有重要的慰靈活動。安倍首相也發表了立場不同的人。
沖繩戰被認為是日本國土唯一的地上戰(但這個說法還有些細節爭議,至少說是最大最慘烈的地上戰是沒問題的)1945年美軍決定了冰山行動,要從沖繩作為據點準備進攻日本本土;而對日本來說,沖繩則被當作「捨て石」(圍棋的戰略性棄子),當時沖繩日軍最大的目標,就是盡可能拖延美軍進攻日本本土的時間。
194541日美軍從沖繩本島中部西岸的北谷-嘉手納-読谷一帶登陸,日軍為了護住首里城的據點,在中部建立起擋住美軍前進的密集戰線,北部則很快被美軍全部攻下。五月下首里城失守後,日軍往南撤退,直到623(一說22)軍官牛島滿在最後的據點摩文仁自殺,算是沖繩戰名義上結束的日子,這天也成為慰靈之日,全日本只有沖繩這天是假日。

美軍移動的戰線與日期  (沖縄的基地與戦跡Ⅰ課堂資料)

當時的沖繩也像台灣一樣施行皇民化,民眾被教育成為俘虜是可恥的,因此有人自殺,也有人被日本軍逼著去自殺。多數居民想有日軍在比較能被保護而往南部逃,躲在鐘乳石洞「ガマ」裡過生活,鐘乳洞裡涼爽下雨會滲雨水,最起碼確保飲水無虞,也有證言說進到洞裡的第一個感覺是「這是是天堂」,因為外面是被稱為「鐵之暴風」的槍林彈雨,而裡面完全聽不到槍砲的聲音。隨著戰況變得激烈,槍炮日夜轟炸反而很多人在逃難中途犧牲。投降的人陸續被送到收容所,但因為牛島滿自殺前的遺言要大家戰到最後,美軍在最後的期間甚至用了火焰槍之類殘忍手段,殺盡不願投降的人以徹底佔領沖繩。

整個沖繩戰造成了沖繩居民四分之一人口的犧牲,除了自殺的人、戰死的人之外,也有很多人是戰後仍死於糧食不足營養不足和瘧疾。平和祈念公園的「平和之礎」上,不分軍民不分國籍,刻了所有在沖繩戰戰死的軍民,以及中日戰爭到太平洋戰爭中戰死的沖繩出身者的名字。這麼做的目的是希望不畫任何界線去反省戰爭的發生共創和平,據說是全世界唯一這麼做的戰爭紀念館,但也有意見認為這樣有河蟹掉責任歸屬的危險。
對一般人而言走過去可能就只是一些陌生的名字毫無感覺,但之前遇到的遺族天主教修女所言,本來不覺得只是刻個名字石頭有什麼,「親手去摸戰死父親的名字的時候,還是覺得心裡深處某些東西被翻起來了。」似乎不少遺族都有這樣的體驗。
以下介紹幾個比較常被討論的點,沒興趣的人跳著大致讀一下也無所謂,包括1.「集団自決」或「集団死」2.日本軍的虐殺沖繩居民3.學徒隊4.疎開。

平和の礎(2015/1)


1.「集団自決」或「集団死」
大家都聽過皇民化教育為天皇戰死才是光榮的,但為了讓人民死得甘願(),當時的人民還被教育一件事,那就是美軍很可怕,會虐殺姦殺戰俘,與其活著痛苦不如自殺,有些人親手殺了自己的家人自己卻沒死成抱著愧疚和痛苦活著,有些人是日軍幾個人發一顆手榴彈,剛好手榴彈是不發彈的其中一些人活下來。在美軍實際上最初(3/26)登陸的「慶良間諸島」,就有三四百人這樣結束生命。
(第四張是最有名的集団自決照片,平和祈念資料館也看得到:
http://tamutamu2011.kuronowish.com/okinawasenn.htm
)
(鬼畜米英的宣傳畫,畫得超像日本鬼的XD
http://blog.goo.ne.jp/rebellion_2006/e/1225831addc275ad4140b4323208c5e1)

但事實上,美軍因為簽了日內瓦公約,無關軍方士兵本身意願,都必須善待願意投降的俘虜。
美軍為了勸居民投降,用廣播說對著洞窟裡說「デテコイ」(語氣大概是「給我出來」)、出來我們不會殺你,但一直被教育「美軍很可怕」的民眾剛開始大都不願相信。夏威夷等地的沖繩移民因為會說日文,說服了很多人出來投降,扮演很重要的角色。日軍常不准民眾投降、把嚎泣不止的嬰兒殺掉最有名的南城市糸数壕「アブチラガマ」,直到地面上早就被美軍佔領的八月,日軍都不讓躲在洞裡的居民出洞投降,因此也有此一說是,相對於軍民共用的洞,只有一般居民躲藏的洞活下來的機會更大。
另外,雖然以前常用的說法是「集団自決」,但鑒於某些情況根本是日軍連恐嚇帶逼要民眾自殺,也有人認為這樣的說法會讓人以為居民都是忠於天皇而自願聖潔地死去,認為用「集団死」比較恰當。2007年,因為各教科書刪減二戰關於「集団自決」的內容而引起了很大的爭議。
包括之前吵慰安婦問題在內,我們似乎很喜歡以自願或被迫來決定最後的評價。證言確實有許多人說當時完全相信寧可自殺也不要被美軍俘虜虐殺,然而不但「美軍會虐殺俘虜」這個說法是由軍方不斷灌輸而來,日本軍方作為國家權力對民眾有怎樣的說服力或恐嚇力,也應該要被納入考量。自願跟被迫是假命題,並不是一條線劃下去就可以斷定評價。
(*辜狗慰安婦的話會馬上出現韓國慰安婦的證人說謊他們根本就是賣春婦之類,然後用一些其實也沒有多有說服力的證據,如果大家不怕被寫那些文章的日本人噁心到可以自己辜狗一下。)

2.日本軍虐殺居民、把居民當間諜
最常被提及的是「說沖繩方言就會被當成間諜殺掉」,聽來荒謬,但他的背景其實是日軍本來就對沖繩人存在歧視,加上當時的狀況是,居民其實在地上戰開始以前幫忙了很多日軍的陣地建設,而且生活也幾乎是軍民混住的狀態,軍方害怕居民一旦成為俘虜可能會洩漏所謂軍事機密,因此當居民用日本兵聽不懂的沖繩方言溝通,會讓日軍士兵感受到無法掌控而感到恐懼,種種原因交雜之下產生的結果。
事實上沖繩戰的軍民關係並不是剛開始就那麼糟,當時居民以為日軍事來保護他們,但就像前面說的,事實上日軍的目標是保護天皇延緩本土進攻的時間,所以。
此外也有一些情結,例如本島北部的「渡野喜屋」事件,是日本士兵因為同伴下山去居民收容所探敵情一去不回心生報復,在海邊對收容所居民開槍掃射(但美軍事實上並沒有殺掉探敵情的日本兵他們隔天就回去了)。其中某個程度上也包含了日本軍對投降的收容所居民不用忍受避難刻苦生活,有美軍發的有東西吃的各種羨慕忌妒恨。

3.學徒隊

當時徵招了沖繩的學生們,女生作為軍醫院的護理人員,男生則幫忙後勤支援接電報線,其中也有部分成為轟炸戰車等的敢死隊大多一去不回。
或許有不少人,尤其早期跟團來過沖繩旅遊的人,聽說過「姬百合學徒隊」(ひめゆり学徒隊)。1953年的電影「姬百合之塔」第一次讓日本本土正視沖繩戰的受害情況(戰後日本本土的人大多不知道沖繩戰發生了什麼事),並且在1989年建成了姬百合學徒隊平和祈念資料館。姬百合是由當時沖繩女子師範學校的和第一女高合併的學徒隊,隨著戰線一路往南退,原本在南風原陸軍醫院戰壕的學徒,也繼續分散撤退到更南邊的洞穴,不少學徒最後的據點就是現在糸満「姬百合塔」的位置。六月下旬牛島滿長官自殺後,學徒隊就被下了解散命令,學徒隊忍受了戰壕洞穴裡的臭味,冒著被炸死的風險趁夜把受傷截肢的士兵手腳送出洞穴外,「為了國家」拚命照顧傷患,此刻卻突然無所適從,很多人在逃難的過程中喪身,師生兩百多名只有半數活下來。
其他還有八個女子學徒隊也大多被分散在其他壕裡照顧傷患等,而相對來說,男子學徒隊資料則少許多。


姬百合之塔(2014/11)
姬百合師範學校原址附近的紀念雕像(現大道小学校)(2015/6)
南風原文化中心外的壁畫(2015/3)

Google Map可以看到南風原文化中心重現陸軍醫院戰壕的樣子。http://ppt.cc/L65nN
(它其實拍得太亮了,現場真的很有臨場感,當初一個人去很可怕)

4.疎開
指的是讓老人小孩避難到相對安全的地方,例如從沖繩本島避難到九州,從宮古島八重山避難到台灣,但有軍方文件證明,當時的考量並不是人命,而是不讓這些老弱跟有辦法幫助戰鬥的人搶糧食、阻礙交通、造成戰鬥的負擔。

明記疎開理由的日軍文件  (沖縄的基地與戦跡Ⅰ課堂資料)


著名的「対馬丸事件」是19448月載著以那霸市為主一千多名小學生的疎開船「対馬丸」,在開往九州的途中被美軍的潛水艇Bowfin號擊沉。対馬丸原本是民間的貨物船,因為戰時的徵招令先成為了上海往沖繩的運兵船,後來才成為疏開船。對於美軍而言,擊沉貨物船很自然是為了斷絕日軍的物資補充,根據當時Bowfin艦船長的證言他確實不知道船上載了這麼多避難的小朋友(雖然是否因此免責顯然是另一回事)。沈船以後乘客歷經短則三天長則一周的海上漂流的日子,失去力氣的人睡著的人一一被海水沖離救生艇,船上一千六百多人最後只有一百多人活下來。
  
*我們在課堂上比較了所謂日本視角的「対馬丸紀念館」以及夏威夷的「Bowfin Submarine Museum」。前者是由遺族團體「財団法人対馬丸記念会」成立,以受害觀點為主,多所引用活下來的人的證言,並展示了學童的戰時教育,直接導向「我們應該不要忘記這段慘烈的歷史,所以不能有戰爭」;相對地,Bowfin號做為「珍珠灣的復仇者」,紀念館則寫滿了他擊沉日軍船艦的「功績」,「対馬丸」出現的說明文字也反而是宣傳他是很大的,並沒有寫到對疎開民眾的傷害。只看兩方其中之一都非常能夠理解他的立場,一比較才知道沒寫到的部分多容易被忽略。
「対馬丸紀念館」官網:http://tsushimamaru.or.jp/?page_id=72
Bowfin Submarine Museum官網:http://www.bowfin.org/

沖繩從國小到高中都有和平學習,每年的慰靈日前,老師會在課堂上講沖繩戰的事,有時候也帶學生去戰跡參觀。作為美軍和日軍雙重受害者的沖繩,某個程度上確實比我們以前常聽到的那些日本戰敗受害者的角度具有反省力,但依然有很多沖繩朋友認為,小中高的和平教育只說了我們好可憐我們應該要反戰,而沒機會大家思考和平的內涵或如何積極創造和平;另外,整段和平學習的過程中,也極少提及日本帝國對亞洲地區其他國家的傷害,頂多是朝鮮人軍伕和慰安婦的關鍵字出現過的程度。除了對殖民地的傷害,或許這點也必須跟當時沖繩人除了作為被害者,也作為加害者(對天皇與戰爭的認可、對戰時各種殘酷狀況的袖手旁觀等等)的身分一起再深入思考。


→關於琉大的留學生做了哪些和平學習,以及和平學習的各種觀點各種分析,就下集待續吧…(然後懶惰的我就沒有寫下集了)

2015年8月9日 星期日

[沖縄][回國前企劃之一]:日文這檔事


關於日文這檔事真要講起來絕對可以講三天三夜講不完,但在此只想回答自己一直以來的兩個疑惑:「學好一個語言的標準是什麼?」以及,作為來日本的交換生,到底有沒有所謂「學日文應該有的態度?」
如果說正確的態度,那答案肯定是沒有,畢竟本來大家出國交換的目的目標本來就不一樣,用英文交換出國的大有人在,莫非他們也都得把該國語言學成歸國才算一年沒有白費?但多少有在學當地語言的話,不把握機會跟當地人多練習學當地的說法也確實有點浪費,於是就想了這麼一大圈。

小目錄:
1.能溝通就好。
2.能溝通就好?
3.日文爛作為武器與藉口
4.標準語和共通語、有口音又怎樣?
5.在當地學語言最珍貴的事

1.能溝通就好。
在來日本之前,我的日文實戰經驗幾乎是零。
我們常聽到一種說法是,語言講得出來能溝通最重要,不要怕講錯進步才會快。但偏偏我就是那種害怕講錯就完全不敢講的人。在此之前遇到日本人的話,會說中文就跟他說中文,會說英文就跟他說英文,英文也不會我就こんにちはではまた趕快結束對話,萬一被問問題就用單字回答甚至來之前我還一直擔心我來了之後還是不敢講怎麼辦,會不會過著悔恨又沒朋友的淒慘生活。
但事實證明,對我這種人來說,來當地累積實戰經驗確實是一件好事。
非講不可的情況比我本來想像的多太多了,從宿舍出了什麼問題,去超市找不到要的東西,上公車不知道有沒有到要的站,再怎麼不想被發現自己日文很爛,別無選擇的時候還是只能兩手一攤安慰自己,反正我就是外國人嘛,用盡所有會說的字,即便對方聽了好幾遍都不懂丟臉丟到死還是要問到問題解決。
就這樣,從抵達到開學的十天之間,只跟台灣人中國人說話這樣下去不行的焦慮就解除了,怕自己用錯單字沒有自信反而句子說不完整的症狀也解除了。
理所當然日文出狀況的情況層出不窮:分班面試的時候我果然因為字彙量太少,回答學習計畫上移民問題的時候停頓想了大概有二十秒那麼久;開學第一天要進辦公室找野入先生的時候,我打了草稿坐在門口的樓梯上練習了五次,進到辦公室講的第一串話幾乎就是用背的;第一堂小組討論課每個人都要輪流講意見,我劈哩趴啦講了一分鐘結果果然大家都聽不太懂只好再來一次……甚至也發生過把ズボン講成パンツ這種超基本又莫名其妙的丟臉錯誤。但更多時候,我其實不需要自己錯一個學一個,只要仔細認真聽日本人老師同學講話,然後在我親身丟臉犯下那個錯誤之前就記住正確的說法就好,所以犯錯的次數並不真的那麼多,臉皮薄到極點的我也因此沒有折損太多自信心。
即便到現在,日常對話與事件描述可以大致流暢地完成,但要在問題討論之類的環節把自己的觀點因果連貫地說出來,不打草稿的話還是做不到,甚至會講了一大串發現最重要的因果關係忘記說,日本人在聽大概覺得這個人是不是論證不足阿只是在講自己的想法。

2. 能溝通就好?
雖然兩者並不衝突,但當然也有很強調一定要學好正確日文的意見。
打工的中文補習班老師從小十歲左右就來日本生活,雖然中文是母語但日文幾乎就跟日本人沒兩樣,她常常耳提面命跟我們留學生說,你們要趁現在才來日本一年還是學生的時候,把正確精準的日文學好,否則因為日本人幾乎不會當面糾正你的日文,剛來頭一兩年還好,都來四五年還是犯一些基本錯誤,日本人就會在心裡偷偷想,都來這麼久了日文還這麼爛。(雖然我把這件事跟班導說,班導好像不以為然,大概是不希望我們因此害怕說日文吧。)
另外,我常被班上東海日文系的同學糾正文法。
還記得高中選校系的時候很多人都說,文學或文化還算了,沒必要選學語言的系,因為語言自己另外學認真一點也可以,畢業之後就沒有任何別的專長。姑且不論有些人真的對語言學很有興趣,我還是從東海同學身上看到什麼叫做「有日文專業」首先,據說如果你踏踏實實把課堂的內容都學好,二上完的程度就可以考過N1,因為N1也不過就是中級日文一半的程度,所以如果你真的是個認真有心的學生,大三大四絕對夠你再深化跟日本或日文有關的其他領域;再來,他們發音聲調各方面口說真的都比較好,他們會被老師雕助詞不可以亂上揚雕一個音念一拍,這點從日本人對我們的評價就可以看出來:我常聽我們班兩位東海日文系同學「被日本人說日文很好」,但在我印象裡,日本人會說我ペラペラ(講得流利),說我用日文做某件事(例如在日本上班、發表某件事)絕對沒問題,但幾乎沒有人直接說我日文很好。

3. 日文爛作為武器與藉口
對於短期留學生而言,外國人這個身分絕對是個優勢,你可以在聽得懂別人講話的時候假裝自己是日本人,聽不懂了再兩手一攤來個我是外國人大出櫃,非得跟你講話的日本人,以他們親切重視表面關係怕尷尬的個性,絕對會耐心地對待你的爛文法並幫助你,但同時,不是非得跟你講話的大多數日本人可能就會想盡辦法避開你,所以不夠積極主動其實是很難交日本朋友的,雖然相對來說熱情開放的沖繩人(尤其中年以上)基本上不太會這樣啦。
語言不夠好就無法跟當地人交朋友嗎?顯然並非如此,雖然英文好日文初學來的人們某個程度上剛來的時候似乎真的不容易拓展跟日本人的關係,但還是有不少願意用英文跟你溝通的人不少,更何況敢講敢交朋友比什麼都重要,一點日文加語言之外,有太多可以達成溝通的方法。但語言不夠精確就一個程度就無法打入在地人社群,卻也是個事實,而語言能力不足對於了解當地文化而言也真的會有一定程度的限制,除了內含在語言裡的文化之外,聽不懂當地人的對話也會錯失一些重要訊息。
所以外國人身分固然可以是利器,但也可以是藉口,尤其是對自己語言學習、跟當地人互動的藉口。
我的狀況是,頭一兩次見面的人我依然不敢隨意搭話聊天,然後隨著環境的陌生程度和面對的對象,等覺得比較自在之後才瘋狂聊天,也就是跟在台灣的時候一模一樣。這樣顯然真的不太好真的會錯失很多機會,但對自己有興趣的領域的人個性合的人至少還是可以做得很深,譬如我就死巴著(?)教留學生沖繩文化的老師不放,至少透過她多認識了二十個人左右(但當然其中大部分都不是很熟啦只有那個活動現場會聊天),真的是不知道怎麼感謝她才好><;主要打工的中文補習班因為是小班制,真的跟每個人(老闆的朋友們和一兩位新來的人)感情都不錯,甚至可以下課後聊一個小時才回家。
回到我自己留學的目的的話,應該既不是最大程度學好日文,也不是交到日本朋友,而是盡量看遍當地的特色深入了解當地文化,也就是說,不用日文也不交朋友可以達成這件事的話那也算及格,但顯然這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及格了沒。畢竟某個程度上最後結果雖然沒有後悔也收穫很多,但也知道自己並沒有真的跨出一大步去交朋友,而日文不夠有自信多多少少在我本來的壞個性上增加了一些限制。

4.標準語和共通語、有口音又怎樣?
雖然我認為語一個言發音很重要、正確精準的用法很重要,但老實說我認為有沒有口音一點都不重要,更不是你語言強不強的指標。我自己的理由很簡單,因為講話不捲舌而被部分中國人認為講話不標準,留言愛說要被說港台腔,連深圳留學生也被北京人笑發音,這件事讓我覺得‧不‧爽,而且很不以為然。
說到底所謂「標準語」只不過是為了增加溝通的方便性減少溝通的「共通語」成本而已,卻有人以為自己剛好講的是標準話就比較「標準」。口音或方言都是地方生活甚至文化的印記,我寧可為了保留這些特色而有一些難溝通的時候,畢竟溝通這種事只要有誠意總會成的。就是因為我講話不捲舌,所以大家一聽就知道我是台灣人啊!如果連自己都不想改講「北京話」,我們又有什麼資格要求人家一定要講所謂「標準語」,而自始身為外國人,我們又為何必須竭盡所能去學對方的口音以融入對方的社群呢?某個程度上這不也是放棄自己「作為外國人」這個特色嗎,畢竟口音也是受到自己母國語的影響阿。
跟其他留學生只能用日文溝通聊天的過程,讓我漸漸調整了自己的態度,曾經會在心裡偷偷比較誰的口音最像日本人就是最厲害,現在完全只在乎講話內容了。
當然,說得像母語使用者也是很不錯,但也沒必要有口音就拚死拚活去修正覺得自己講得不好,到某個程度發音文法還行,就算明顯有口音我們還是聽得懂你在講什麼,反過來說,沖繩北部的阿伯們說話混著方言腔,日文本土來的日本人也常聽不懂呀。

5.在當地學語言最珍貴的事
那還用說嗎?就是當地用法阿!
大學三年都沒有碰日文的廢物如我,來日本第一件最震驚的事,就是不管遇到什麼事都可以說大丈夫,積極表達自己沒問題可以做到的時候也說、客氣表達不用了謝謝的時候也說、關心別人狀況還好嗎的時候也說,真是方便到最高點,大概跟可以かわいい、すごい、やばい並列最常用日常單字。()
我們都知道背單子一定要跟例句一起背,才用得出來,而聽日本人講話就是最好的例句,可以精確知道他們用了這個詞的當下是哪個語氣。包括常用字譬如いれる、出る在哪些情況、わけ、もん、わりと的語氣、很愛用「じゃないですか」,甚至雖然「聴解力」常用但只講「聴解」沒人聽得懂(明明出現在日檢的標題)等等另外因為我對時態的敏感度特別低,也是邊聽日本人講話邊慢慢修正的(雖然現在還是常常用錯啦)
中文母語的人大概有個壞習慣就是很愛用音讀的漢語(尤其發表的時候),姑且不論有時候意思不一樣,即便意思對了也可能日本人不會這樣講話。雖然日本人不會當面糾正你的日文,但你講一個用字他們真的不常用到他們聽了很怪的話,他們一定會說,阿阿你的意思是不是XXX,這時候就是學起來這個場合這樣說的最好時機。
之前上課老師問大家,有哪些日文是自己的母語沒有這個說法所以你很想帶回去你國家的,大家都是想帶很文化的東西,例如「よろしくお願いします」之類的回去,我盡是選了一些「一応」阿「ややこしい」阿「しつこい」之類的,有些狀態中文真沒這個字要解釋好久,日文卻一個字就可以道盡當下的心情(當然啦中文肯定也有別的語言無法輕易翻出來的字)
就是會有少數外於「標準語」的用法,你背了所有單字的例句,還是跟日本人用得不一樣我覺得從這些地方修正學日文很重要。

End. 學日文的態度
我常開玩笑跟日本人說,你們要讀得懂中文的話,只要速成文法結構加五十個日本沒有的(或沒有這個用法的)常用漢字就夠了(譬如你、跟、也之類的),但當然說出來是另一回事。日本人學中文最大的困境就是四聲記不得或、ㄩ發不出來,還有ㄣㄤ難分。

日文真的是個隨便講隨便通的語言,畢竟他沒有聲調,但絕對不是隨便講隨便對的語言,不僅文法比中文複雜許多,還內含了。我認為不用去追求沒有口音,說得跟日本人一樣,但值得在跟當地人的對話中,仔細聽他們怎麼用一個詞、怎麼組織日常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