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1月25日 星期三

[大學][性別]快樂又自在的昭如小組討論,以及女性主義

剛剛跟組員在學開討論昭如的期中辯論,(是女性主義與法律課程,辯論性侵害的界線是「不就是不」或「要才是要」),我們各種在屁話敘舊中辯論,大概差點吵瘋其他學開的人,其實有點愧疚,平常很少那麼失控的。

討論起性別,多半都是在網路上跟人筆戰,或是實況現場翻臉忍耐二選一,好久沒跟人面對面針對性別議題嘻笑怒罵這麼長一段時間。我們拿人家對我們的刻板印象來開玩笑然後自婊自己政治不正確;我們公私不分的把立場不同跟瑣事的不和拿來吵架,又半開玩笑知道彼此並不當真。我想大概是我們平常都很壓抑,尤其是我自己(跟雅涵?XDD)

老實說我一直認為女性主義不只是也不該只是理論,至少不只是念了好多本書終於把一個概念說清楚好有成就OVER的那種。當然我們不能亂套理論亂用概念啦,但她最大的意義,在於我們無時無刻都用她來回應生活中關於性別的大小困境,因為作為女性或作為性少數,我們天天在感受不同程度的這種不平等和敵意,天天都要面對來自主流族群或持主流族群看法的人狂妄而不願溝通的誤解。我們的經驗和創傷就是我們的田野,他不一定有代表性,但只要我們學到的看到的東西最終對自己面對社會產生力量。

昭如曾經在上課問大家「覺得自己是女性主義者的請舉手」,在她發問之前微猶豫「會不會很敏感」的Q表情我想我一輩子都會記得吧。
關於「女性主義只是看事情的一種角度」作為她有缺陷的批評,我想可以分成以下三個層次:
1.      前提上
女性主義可以是進入批判理論(或說批判理論的思考立足點)的一把鑰匙。我們相信現實生活中,某群人的權力相對於另一群人是不對等的,而這個不對等不只展現在有形的規範上和看得見的文化或價值觀上,也展現在因為這些而間接隱藏的地方,最好的例子大概是玻璃天花板。
舉個極端的例子,想像一種現實生活中不會出現的理念型:有個人百分之百相信社會達爾文主義,他覺得因為資源本來就有限,競爭下會有犧牲者是必然的。平等的信徒要反對的正是這種無歷史感不考慮社會的競爭論,但目前也無法徹底反擊資源不足的問題(當然就某些部分已經被解決比如說一邊糧食大量浪費一邊仍有飢荒)
我認為所謂前提,指的是我方深信的一個爭點,是對方無法用邏輯反駁,但又可以找到破綻(例如非常粗略簡化的性權跟基女可能就是平等前提相同,但對目前的性如何作為壓迫的前提就不同)。不同的前提之間當然需要持續有對話,但既不必因為無法回應對方的前提就加入對方陣營,也沒有理由因為對方的前提可以延伸出破綻就沾沾自喜。而百分之百的立場狂人是不存在的,真實的我們在各議題各思考上常常是斷裂的,我們可以保有更多空間。

2.      理論上
這點比較好解決,在相同的前提下,指出她使用的資料上或邏輯上不足的部分。賴公這週上韋伯才提醒大家,理論絕對不是你要找一些例子去印證它,套不成就說他不對的東西。而是正因為理論分類是理念型,是實際社會不存在的東西,所以我們只是以他為起點,去處理那個不同產生的原因,是理論不夠好呢,還是時代脈絡不同,或以往的解釋忽略了什麼?以最終對我們現在所處的社會做出一點解釋。

3.      採取特定觀點
我認為「女性主義只是一種看事情的方法」這個批評,只有在這個層次上才有意義。這倒不是說,我們不用跟前提不一樣的人對話,我們不用回應理論的邏輯疏漏,這些也都重要。
然而更重要的是,當我採取了一個角度,我就用有色眼鏡看世界,而這並不能證成非/女性主義者就可以更不/客觀。我將女性主義當成我的觀點,是因為她可以解答我的一些疑惑,而且讓我在面對這個社會的時候相對舒服。

女性主義者沒有偏見嗎?才怪,偏見可多著呢,光是對異男的刻板印象就一大堆。如同持一個其他立場或只是用過往經驗生活的任何人,我當然可能偷懶不願意看另一方的說法,在臉書同溫層的運算機制裡過小確幸的生活;我當然可能不小心用刻板印象來亂套那些我們口中所謂的既得利益者,而不小心忽略他們的多樣性,甚至造成那些被貼上既得利益標籤的人也受到一點傷害(這大概是很多人批評女權/女性主義的起點);我當然可能在某些很特定場合下(例如一個女性主義的課堂),佔有強勢的論述力量。

只是在此我想說的是,論述上的弱勢與非弱勢最大的差異仍然是在,身為弱勢論述的一方我們永遠必須好好面對強勢方的聲音必提出反擊,我們沒有不證自明的信心,而強勢論述則在不必貼點回應弱勢,仍然會有一群人無限期支持他們。(而利用權力不對等說的仇恨言論絕對有它們的殺傷力,假設所有立場都是平等話語權確實有它的極限)

沒有一種立場是innocent,叉叉主義者當然如此,研究者也一樣;反過來說,也沒有一種身分是innocent,我們屬於的各種身分本來就會造成我們多想一部分少想一部分,我常注意到性別,未必同樣敏感於族群跟階級,我們從來不中立,也不必以中立為好壞標準。

所以我通常很不願意拿刻板印象婊異男或婊護家盟,雖然我常常很生氣,也常常聽別人講的轉的罵的剛好打到我的刻板印象,我就偷偷在心裡笑了覺得神打臉。這些一點都不政治正確,當然仇恨言論跟諷刺強勢方的言論是某個程度上不能相提並論的,但我們總懷著把這些都拿掉的期待。

女性主義從來不因為批判父權或追求平等而比較高尚。我們都還在面對差異、追求平等的路中央,只是我們要自己隨時站在路中間閃車,或偶爾以肉身擋車讓他停下來(這絕對不是一個英雄的舉動,你想想如果有人站在馬路中間擋車會如何被公幹就知道了),而不是躲在路邊看熱鬧,也不是抱著頭躲在路邊擔心車撞過來(當然隨情境這也未嘗不是一種策略)。對撞過來的車我們恐怕暫時無法沒有敵意,但我們期待找一個溫柔而堅定的方式,讓駕駛至少可以下車來跟我們理論。

終究對我來說,女性主義就像生養我的爸媽,她給我一些培力,不論對外我是不是「有資格」討論一個理論,至少對內,這幾年我終於不再糾結自己的性少數身分,讓自己有力量面對各種連結我身分造成的挫折,至少在我自己的經驗裡,這些是拜女性主義所賜。所以即便這個認同接下來要背污名,我也願意宣稱我自己是女性主義者。而我傾向將女性主義定義為那個複數的,可以包容許多,可以內部吵架的,關於平等的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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